王邦雄《“中学为用”在当代新儒学的分位问题》
一、前言...1
二、“中学为用”在传统派、西化派与当代新儒学之间的分位析论...2
三、儒学儒教即体起用的人文化成...5
四、结论...7
一、前言
牟宗三先生,在“时代与感受”中,先后有两段话,值得学界人士深思警惕:
“读哲学的人类对于时代没有感觉,没有反应。时代的问题,中国文化的问题,国家命运的问题,经济的问题,他人都没有兴趣,也根本不懂。”(注一)
“我们处于一个大时代中,所谓大时代就表示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出问题的时代。但是要有感觉,才能接触问题。……对这个时代有感觉,这也不是容易的,这是一种智慧。”(注二)
牟先生语重心长,痛批知识分子退缩成蜗牛,躲在书房尽说作纯学术的研究,而不牵涉那些空泛的大问题。实则没有感觉,只是一味的睡觉,那就是辜负了这个大时代。(注三)
这犹在耳,而今牟先生已过去三年,所谓“后牟宗三”的时代已然来临。要怎么走下去,成了当代儒学所当面对的共同课题。
作为牟先生的弟子,笔者发表了“论儒学客观化的曲成问题”(注四)与“儒家人文精神的落实问题”(注五)先后为牟先生“一心开二门”之说进一解。重点在反省“良知的自我坎坎”可能落在情识心而不必然可以开出认知心的疑虑。故以先秦诸子由孔孟而老庄,再由老庄而草韩的转折过程,来诠释由德性心转化为虚静心,再由虚静心下开为认知心,或许可以保住有执的心的价值的中立,而不会是价值的陷溺。
本文专就清中叶洋务运动以降“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应变模式,来思考当代新儒学在理论哲学的“一心开二门”之后,落在实践哲学要如何去响应甚或解决新时代的三大问题,此即“中学为用”在当代新儒学的分位问题。倘若儒家在今天,不能生发教化的作用,伦常礼教的常道维系不住,而坐视两代断隔、两性疏离与两岸的决裂的话,那些我们真的辜负了这个大时代,而迫使儒学有如文物化石一般,仅能束之高阁,供后人凭吊怀古了。
(注七http://www.pkucn.com/viewthread.php?tid=124370&extra=&pag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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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时代与感受”页一三四,鹅湖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九月三版,台北。
注二:前引书,页三三九。
注三:同注一与注二。
注四:人文学报第五期,页四一至五四,中央大学,一九八七年六月出版,台北。
注五:“东西文化的探索---近代文化的动向”页二七至一五二,黄俊杰、福田殖主编,正中书局,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初版,台北。
注六:王邦雄,“逭随大师的脚步”,中央日报副刊,一九九五年五月二日,台北。收在“牟宗三先生纪念集”,蔡仁厚、杨祖汉主编,页一*六至一六六,东方学术研究基金会,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出版,台北。
注七:“中国文化与世纪”,牟宗三,徐复观、张君劢,“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页八七二,云:“把中国以前之学术文化,统于一‘国故’之名词之下,而不免视之如字纸篓之物,只待整理一番,以人吏存档归案的,……于是一切对中国学术文化之研究,皆如只是凭吊古迹。”页八七四云:“此是把人类历史文化,化同于自然界的化石。”页八七五云:“中国之历史文化,在他人面前,只等于一堆无生命精神之文物,扣同死的化石。”学生书局,一九五七年五月出版,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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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学为用”在传统派、西化派与当代新儒学之间的分位析论
传统派在现实化运动的大浪潮中,为了救亡图存,在“体常而尽变”的大前提下,权变求通的给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策略,试图保住文化传统的主体地位,并响应时代的变局。可惜的是,在体用有隔之下,西学的引进是无本的。因为本质上是道德的中学之体,如何能开出本质上是知识的西学之用?
此所以西化派,为了让“西学为用”成为可能,要“打倒孔家店”的中学为体,而喊出“全盘西化”,直以“西学为体”了。此一激进的狂飚,或许为“西学为用”,扫除了存在于老传统的习气障碍,却无端动摇了“中学为体”的常道本位。
传统派以精神理念层的中学之体,求以引进知识制度层的西学之用,固属不相应,亦不可能;西化派为了有效的引进民主科学的西学之用,而打垮了儒教常道的中学之体,更属非理性。此所以当代新儒学,在传统派与西化派的两极间,一者要保住中学为体,二者又要开出西学为用,故牟先进生有“一心开二门”之说,试图根本解决这一绵延一百多年守经达变的两难问题。
此一心即是中学为体的德性心、良知的自我坎陷而为认知心,此适为西学为用之所以可能的内在依据。云:
“要使中国人不仅由其心性文学,以自觉其自我之为一‘道德实践的主体’,同时当求在政治上,能自觉为一‘政治的主体’,在自然界、知识界成为‘认识的主体’及‘实用技术的活动之主体’。”(注八)
“当其自觉求成为认识之主体时,即须暂忘其为道德之主体,及实用活动之主体。”(注九)
“知体明觉之自觉地自我坎陷,即是其自觉地从无执转为有执。自我坎陷就是执,坎陷者,下落而陷于执也。”(注一○)
“由动态的成德之道德理性,转为静态的成知识之观解理性,这一步转,我们可以说是道德理性的自我坎陷(自我否定)。……在此一转中,观解理性之自性与道德不相干的,它的架构表现及其成果(即知识)亦是与道德不相干的。”(注一一)
此道德主体是超越之体,而知识主体是内在之体。上下两体各起其用,超越之体在价值的贞定,内在之体则在事实的认知。关键在,上下两体之间可否并行不悖的问题。依“此道德的主体之要求建立其自身之兼为一认识的主体”(注十二)看来,上下两体同时并行。然另据“直俟此认识的主体,完成其认识之任务后,然后再施其价值判断,从事道德之实践”(注十三)而言,此中会出现一段价值的真空地带,良知在自我坎陷而暂忘其自身的时段,中学为用的教化功能,即可能停摆。
惟当代学人对牟先生的开出说,多所质疑,却把重点摆在“西学为用”要如何落在复杂的现实层面去一一开出的建构问题,而走离了牟先生“西学之体”当从“中学之体”的大本原去开出的根源问题,此林毓生先生云:
“牟先生论说的根本症结是,他使用具有普遍意义的形上学观点,来面对中国历史境况中的特殊问题,以致使得他的看法变得不甚相干。”
“对中国人在自己的泥土上,如何建立民主的制度与规范,如何建立民主的社会与文化等等重大的实际问题,变得不甚相干。”(注一四)
此一评断,完全站在“西学之体”的知识主体发言,与牟先生源于“中学之体”之道德主体的终极关怀,堪称不相干。
在“中体西用”的旧说之外,李泽厚先生与黄仁宇先生又开辟了“西体中用”的新说,惟已脱离了原本论述的时代脉络。李泽厚先生云:
“儒学深层结构中可以继承发扬的,是这种为国为国为民积极入世的情理结构,但只能把它纳入我所谓的‘宗教性的道德’(私德)之中,以引领个体的行为活动,而必须与共同遵循的‘社会性道德’(公德)相区别。这就是说,要注意区别理性与感性、公共道德与个人修养,虽照顾情理交融的传统,但决不使其淹没一切,泛滥无归。”(注一五)
黄仁宇先生云:
“况且我们所引用的‘体’与‘用’也与前人所叙不同。在我看来,体是组织结构。……今日也仍是受西方的影响大,保留旧有的习惯少。……惟独‘用’乃是精神与效能的发挥,反可以保持中国人的习惯与长处,做到张之洞所谓‘知本’。……有了新体制之输廓,才能决定发扬传统精神之出路。我的看法是中国长朞革命业已成功。我们同意于张之洞的看法:既要‘知本’,又要‘知通’。可是在正反前后的程序上接受现实,先有现代化,才能发挥精神与效能,此即‘西学为体,中学为用’的旨意所在。”(注一六)
两位先生之说,皆接不上牟先生两体而用的哲学思考、反而以体制或生产力为体,以精神理念或深层结构为用,西体中用的产物,就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甚或中国式的民主政治。(注一七)
此等西体中用之说,混淆了当代新儒学“一心开二门”之此下两体之区分,看似简单化了,实则更为复杂。不过,两位先生的“中学为用”说,倒是点出了一百多年来中国走向现代化历程中的重大病痛。当我们以西学的知识主体,引进西学的民主科学之后管是社会主义或资本主义的路线,中国历史文化与中国土地人民的本位立场,岂能就此抹杀!两位先生的“中学为用”反而贴近洋务维新以来“中学为体”的于有意涵,而所谓的“西学为体”也相当切合原来“西学为用”的外延界域了。
统观传统派、西化派与当代新儒学之间,都肯定“西学为用”的必要性,争论点集结在是中学为体,还是西学为体,或者是中学之体自我转化兼为西学之体,问题就在救亡图存的迫切感之下,“西学为用”的现代与改革开放,席卷一切,却共同遗忘了“中学为用”之修养教化的功能。此在两岸中国已带来相当大的后遗症。因为物质富有的背后,就是精神的空虚乏,黑金官倒的恶质化社会,己掩不住的浮上台面。试看在长江抗洪救灾声中,来自上海的流行歌词,依旧荡气回肠的唱出:“歌繁华,颂太平,天遂人意。”吾人乍听之下,几有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综合言之,“后牟宗三”的儒学课题,当往“中学为用”要如何去开展架构的路上走,否则,“中学为体”仅有形式意义,而未有实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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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儒学儒教即体起用的人文化成
当代新儒学对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一段精辟的批判,云:
“近代中国之学术界,自清末到五四时代之学者,都不愿信西方的宗教,亦不重中国文化之宗教精神。五四运动时代领导思想界的思想家,又多一些只崇拜科学民主,在哲学上相信实用主义、唯物主义、自然主义的人,故其解释中国之学术文化,亦尽量从其缺宗教性方面看,而对中国的旧道德,则从其化为形式的礼教风俗方面看,而加以打倒。于是亦视中国之伦理道德,只是一些外表的行为规范,而无内在之精神生活之内容者。”(注一八)
这一段话,透显出西化派人物所谓“西学为体”仅是内在之体,而未有超越之体,既不信西方超越之体的宗教,又不重中国超越之体的儒教。如是,造成传统世界观的崩溃,与现代价值观的混乱,政治人生的困顿迷失,皆由失落常道定准而来。此牟先生云:
“一个民族不能没有常道。……常道是超然的,不能当理论看。……‘道’不是一个理论。儒家所说的仁义礼智信,以及父子、兄弟、夫妇、君臣、朋友(五伦),既不是宗教里的教条,也不是社会上平常所谓的学说。”(注一九)
“如果没有一个常数,那么今天往哪里变,明天往哪里变,这些变便没有定准……从民国以来,许多人专门想把这个民族的常数拉掉。”(注二○)
此一常道常数,就在儒家。故云:
“儒家在中国是个‘教’的地位,就好像西方基督教的地位一样,而一个民族不能没有教的。西方人最讲自由,最讲人权,但是人家也没有把基督教取消。”(注二一)
儒家的常道性格,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它是恒常不变的,是普遍性的人性之正与人性之常(注二二)。不过,常道常数的“体”,是定盘针,只指示方向,是没有内容的,所以伦常礼教,要生起人文教化的“用”。云:
“宋朝开国在国势上很差,燕云十六州一直不能收回,但是它维持三百年,靠什么维持呢?就是靠理学家。……宋儒的文化运动和朝延没有关系,这只是从社会上就教化、风化的立场来维持那个时代。”
未明儒之所以辟佛,就是为中华民族立一个常道。(注二四)而常道透过书院讲学的文化运动,以人文教化来维系那个时代的精神于不坠。而当代新儒学面对的是基督教信仰随着舰队商团直入中土的问题。云:
“在中国,宗教本不与政治道德分离,亦非即无宗教。”(注二五)
“此所信仰的可说是仁义价值之本身,道之本身。亦可说是要留天地正气,或为要行其心之所安,而不必是上帝之诫命,或上帝之意旨。”(注二六)
此一者肯定儒学儒教的常道性格,二者责求基督信仰,在修证功夫上开出主体。云:
“佛家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这一点恰好与儒家、道家相合。尽管一个成佛,一个成圣,另一个是成真人,他人的基本教义型态,却没有不同的地方。既然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人人皆可为圣人,这些都不是空话,那么如何才能做到呢?就是要从主体着手。东方的宗教都是如此。在修证功夫上都能开出主体。”(注二七)
“耶稣也不过是个圣人,为什么必须通过他,始能得救呢?为什么单单是耶稣可以直通常,我们就不能呢?这是抹杀天人下人生命的本质。……主体之门不能开,对于人类的尊严是一大贬损。”(注二八)
基督教信仰是他力教,儒学教化是自力教(注二九)。故人文教、良知教的儒学儒教,由人文化成,转入人格修养,去提升自己,化掉罪恶劫难。云:
“东方的宗教无论儒释道三家,在知道罪恶是无限的时候,同时也肯定理性无限。到了解无限的理性全部朗现,罪恶也就统统化掉。这就是成佛、成圣、成真人。”(注三○)
此主体自觉的修养功夫,就孔孟儒学而言,一在先立其大,二在践形生色(注三一)。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注三二)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注三三)
“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注三四)
“养心莫善于寡欲。”(注三五)
孔孟儒学的心性修养功夫,简而言之,依三部曲而朗现。一是仁心在不安中呈现,而呈现是觉,此之谓“心之官则思”。孔子逼问宰我“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阳货篇),孟子设例“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公孙丑上),皆给出仁心呈现的生命情境;二是仁心在觉的时候,自我呼唤而觉其自己,让生命永远处于觉的状态,我欲仁与求其放心,皆是仁心的自觉挺立,故欲仁仁至;三是仁心的自作主宰,而发为行动,作克己复礼或养气知言的实践工夫。
人的存在处境是心在物中,呈现是心从物中超拔而起,自觉的心觉心的自己,而主宰是心贞定的动向。因为“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故有待“心之官则思”来引领带动,生命才不会在“物交物”中牵连引流落而去。
试将“克己复礼为仁”,故为儒家修养功夫的范型,并依人文心、社会与自然物的三层次来思考。仁是人文心灵的自觉挺立,礼是人间社会的行为规范,己是物欲形气的自然生命。人文化成的儒学儒教,首在人文心的点醒,此所谓“为仁由己”,故人文化成天下,终究还归天下人的人格修养;而人格修养仍在礼乐教化、伦理常道的氛围情境中去修习养成。孟子的时代礼坏乐崩,故将外在的礼制收归在本心良知中,成为四端之一,养心功夫直接茖在寡欲中自我存养扩充。不过,仍以“知言”取代“复礼”,并以“养气”提升“克己”,只是更为艰苦而已!实则,知言旨在知心,养气源自养心,工夫之大本仍在直指本心。
在打倒孔家店的狂飚年代,“中学为体”的文化心灵已保不住,“中学为用”的人文教养当然失去感动力,而被冰封冷藏了。不过,此中仍有新儒学当该反思的空间,“克己”与“由己”,都是生命自我,由己是人文心的我,克己是自然物的我,人文心开发出来,自作主宰,则克己是自我克制,不会有被压抑之感。此牟先生云:
“古人所说的‘克己’,自己限制自己以成全自己,成全自己的道德人格。克己正所以容他,正是要对外敞开的。”(注三六)
且复礼的社会规,也是出乎吾心所不容许的要求,为情意理想开拓人我会通的管道礼的践履乃自我的追寻与完成,就不会有“外铄我也”的反感抗争。
今天,新生代与新女性的委屈,来自君父威父威权与大男人心态,没有给出“为仁由己”的空间,缺乏“而由人乎哉”的省思,且失落了伦常礼教的常道,没了共同的管道,人人有如散兵游勇,在四顾茫茫一无依傍中,自己找寻出路。而亲人朋友不领情,彼此间缺乏敬意与了解,相互读不懂对方的话,猜测疑虑成了最大的杀伤力,不仅两代两性,两岸间亦如是,精神苦闷心情郁卒,成了这一代中国人的共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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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论
中学为用的道德修养与人文化成,落在今天,一则面对宗教信仰的全面笼罩,二则承受法治体制的功能取代,似乎找不到可以安身立命的空间了。
台湾当前佛门信仰已成民间主流,政治人物为了选票,也群集托庇在教门法师之下,甚至有朝野迎接佛牙的盛大场面出现,经由电视或现场直播,俨然成了天下大事。儒学儒教在此一时代情境中,要有感觉,要有回应。
一子不语怪力乱神。(注三七)
二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注三八)
三敬鬼神而远之。(注三九)
民间信仰多的是怪力乱神,儒学当该正视,而以德行的实践,来扭转福报的祈求。且在拜鬼神祭祖宗的时节,要把重心从外在的鬼神,拉回到自家的心中。所谓的迷信,问题不在鬼神的在不在,而在心的有没有。神在我心,祭祀才有意义。再进一步言,尽管对鬼神心存敬意,不迥,仍要保持距离,不为美感,而为人文预留存活的空间,甚至是开阔的天地。
儒家“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篇)之“下学而上达”(论语宪问篇)的路,才是光明正大,活出尊严的路。此一精神理念的自觉挺立,或许可以消除类似宋七力分身发功与妙天莲座庇佑的怪力乱神现象。
佛门信仰,谈三世因果,而儒学的用心却在今生今世,儒的世界没有天国没有彼岸,生人救人都在今生今世,今生今世人救人,仕有通过人文教化,而政治、教育与文化的外王事业,要在世代传承中行之久远。此三代传承的儒家理论,可与佛门的三世因果对话,甚至去消化佛门的三世因果,或许这也是人间佛教在台湾乡土生根的可能出路。
中学为用落在今天的另一个困局,在法治取代礼教,而权益淹没伦常。看起来是人权得到保障了,实则人的尊严反见萎缩,因为少了人文心的自觉挺立,不能自做主宰,人生路惟防波逐流而已。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注四○)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注四一)
政今刑施就今天的法治规定,而德化礼治是儒学儒教的修养化成。最大的分别在,仁心有无自觉做达,自觉做主才有不断向上的动力,也才有尊严荣耀,成就完美的道德人格。
深进一层言之,道德与法律之间,不必是对列关系,而可以是纵贯关系,礼乐教化正是治刑罚的根本,可以随患于未然。
总括全篇,人生是人物活的人间,说得确切点,是不合理的人物,活在不合理的人间克己是克制人物的不合理,复礼是引导人间走向合理。这样的话,人生方可能美善合理,而其源头就在仁心的自觉挺立。
儒学儒教是千古常道,当代新儒学为了要返本开新,以“一心开二门”来解决“中体西用”与“西体中用”的两大难题,却在时代的迫切感之下,独重“西学为用”的引进开发,而超过了“中学为用”的教化功能。
“后牟宗三”,追随大师的脚步,我们要去拓展“中学为用”的路,来面对并解决新时代的两代传承、两性互动与两岸统独的三大课题。
王邦雄《中国哲学论集》,页301-318,台湾学生书局有限公司,2004年3月三增订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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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注一至注七:见1楼.。
注八:“中国文化与世界”,前引书页*八六。
注九:“中国文化与世界”,前引书页**八。
注一○:牟宗三“现象与物自身”页一二三,学生书局,一九七五年八月初版,台北。
注十一:牟宗三“政道与治道”页五八,广文书局,一九六一年二月初版,台北。
注十二:“中国文化与世界”、“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页**八。
注十三:同前注。
注十四:“中国传统的创造生转化”,收在“建馆四十周年文化艺术学术演讲论文集”页二○三,国立历史博物馆,巴东主编,一九九六年四月出版。
注十五:“初拟儒学深层结构说”,收在“儒家思想的现代诠释”页七三,李明辉主编,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一九九年七年十月出版,台北。
注十六:“如何确定新时代的历史观---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收在“建馆四十周年文化艺术学术演讲论文集”页九八。
注十七:参见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页三一一至三四一。“漫说西体中用”,东方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六月出版,北京。
注十八:“中国之文化与世界”、“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页八八○。
注十九:“时代与感受”页三四七。。
注二○:“时代与感受”页三四五。
注二一:“时代与感受”页一八四。
注二二:“时代与感受”页二九七与一八三。
注二三:“时代与感受”页三四四。
注二四:“时代与感受”页三四七。
注:二五“中国之文化与世界”、“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页八八二。
注二六:“中国之文化与世界”、“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页八八四。
注二七:“时代与感受”页一七八。
注二八:“时代与感受”页一七九。
注二九:“时代与感受”页四二一。
注三○:“时代与感受”页一八○。
注三一:孟子告子上及尽心上,朱熹“四书集注”页二八二、三○四乃二九九,台湾书店,一九六一年十月再版,台北。
注三二:论语述而篇,“四书集注”页八四。
注三三:孟子告子上,“四书集注”页二八二。
注三四:论语颜渊篇,“四书集注”页一○八。
注三五:孟子尽心下,“四书集注”页三一六。
注三六:“时代与感受”页七。
注三七:论语述而篇,“四书集注”页八二。
注三八:论语八修篇,“四书集注”页五六。
注三九:论语雍也篇,“四书集注”页五六。
注四○:论语为政篇,“四书集注”页四八。
注四一:论语子路篇,“四书集注”页一一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