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权为主的中国古代社会,似乎主宰世界、治理家庭等都是男儿的事情。在旧时中国,只有男儿拥有接受正规教育、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因之,在人们心目中,自 然形成了男人才是道德的提倡者和践履者,孝道的提倡和《孝经》的教育自然也是男儿才拥有的特权。然而,《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独阳不足以为道,独男岂可以成家?故《易》始《干》《 坤》,而《诗》首《关雎》,《礼》曰“始于冠,本于婚”,盖皆谨于衽席之际也。事实上,在历史上,公众舞台虽然是以男人为主角,但是在家庭的乐园里,却又以妇女为其主导。儒家提倡“修身、 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说“治国、平天下”是男儿的专利的话,那么“修身、齐家”,却缺那女子不得。因此,事涉家庭幸福、伦理和美的《孝经》教育,就不得不向女子开放。正是对女子也实 行以《孝经》为代表的孝道教育,才成就了中国士人“修齐治平”的伟大理想,也才形成了中国文化特有的礼乐文雅之风。在中国社会对女子实行《孝经》教育的整个过程中,明代是一个特别重要也富 有成效的阶段。
一、女子《孝经》传习溯源
正史中正式提出向女子推行《孝经》者,是西汉成帝时期的匡衡。公元前32年,成帝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即上疏《戒妃匹劝经学威仪之则》,提出:“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 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而要达到这个效果,儒家经典教育就必不可少,《疏》云:“《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汉书·匡衡传》)正式提出应当重视女子《孝经》教育 的问题。
后之曹大家仿《孝经》而成《女诫》,以及唐郑氏之《女孝经》,尚宫朱氏之《女论语》,都是这一指导思想下的产物。
宋代司马光撰《书仪》还明确规定:人生“七岁……始诵《孝经》、《论语》,虽女子亦宜诵之。……九岁,男子读《春秋》及诸史,始为之讲解,使晓义理;女子亦为之讲解《论 语》、《孝经》及《列女传》、《女戒》之类,略晓大意。”(卷四。《家仪》卷一同)
从汉代至于宋、元,女子之接受《孝经》教育者史不绝书。远稽三国,则有钟会母“明于教训”,当钟会“年四岁,授《孝经》,七岁诵《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诵《易》,十 二诵《春秋左氏传》”云云[1]。钟母能遍以《孝经》为首的儒家诸经向钟会进行启蒙教育,是其曾经接受精到的儒家经典教育可知。
近考元世,女子能习读《孝经》的事例已经日益增多。如,靳汝弼母王氏“仁厚庄静,能读《论语》、《孝经》、曹大家书(《女戒》)、刘向《列女传》,始于为女,中于为妇,终于为母,皆尽其道”(王沂《靳母王氏诗序》,《伊滨集》卷一六 )。
陈坤文妻张氏,“暇时以《孝经》、《论语》、古诗口授诸幼,蜀之故家,咸称道以为内则”(吴澄《故贡士陈君墓志铭》 ,《吴文正集》卷七九)。
周氏有小女,“诵《孝经》、《论语》等篇,殊琅然”(王恽《周氏小女祝辞》,《秋涧集》卷六五)。
节妇宣氏女孟先:“幼育闺门,奉家训,通《孝经》、《女诫》、《小学》书”(郑真《宣节妇传赞》,《荥阳外史集》卷四六)。
节妇乐氏女静:“诵《孝经》、《小学》书、《列女传》、《论语》、《孟子》,皆通大义”(刘仁本《乐节妇诗序》,《羽庭集》卷五)。
节妇衡水刘氏:“年十二,通《古文孝经》。”(王逢《刘节妇诗序》,《梧溪集》卷四)。
由于女子较为普遍地学习《孝经》,她们的母仪和教化作用也时时得到体现,元代许多文化名人,少年时都得益于慈母之教。如:
吴莱“四岁,(母盛夫人)授以《孝经》、《论语》、《春秋谷梁传》,随口成诵”(宋濂《渊颖先 生碑》,《渊颖集》附录)。
陈栎“生三岁,祖母吴氏口授《孝经》、《论语》”(《元史》卷一八九《陈栎传》)。
许谦幼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经》、《论语》”(《元史》卷一八九《许谦传》)。
欧阳玄“幼岐嶷,母李氏亲授《孝经》、《论语》、《小学》诸书,八岁能成诵”(《元史》卷一八二《欧阳玄传》)。
不过历考载籍,汉唐宋元时期的《孝经》教育主要还是施之男性。因为汉、唐时期,《孝经》是举孝廉和科举考试的 必读经典,女子没有被“举”的权利,自然也很少有过问和与目《孝经》的机会。至宋代,王安石改革科举考试制度,取消了《孝经》的命题资格,《孝经》从此转入童蒙教材;加之宋代日益加强的家 教风习,从而扩大了女子接受儒家经典教育的机会,于是女子《孝经》教育开始抬头,至元代已粗成气候。只是事例偶见,还未成系统,不见规模而已。若要追求一种“女性《孝经》教育”的文化现象 ,则必至有明而后成。
二、明代女子《孝经》教育概观
众所周知,明朝是一个非常极权专制的王朝,可也是一个十分重视道德教育的时代。据研究,中华孝道从明朝开始日 益兀显其消极落后的一面,愚忠愚孝一时成风!可是,对女子的《孝经》教育却也在此时得到普及,而且对家庭、对社会都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我们考察了梁潜、杨士奇、乌斯道、王恭、王直、李贤、 李东阳、许相卿、徐溥、邵宝、吴宽、王鏊、陆琛、韩邦奇、文征明、何瑭、高叔嗣、唐顺之、柳爵、皇甫汸等人文集,其中有关女性的传记(墓志铭、行状等),发现明代士大夫家的女性,类能诵习 《孝经》《论语》等儒家文献,并且能够恭行孝道,相夫教子,形成了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线。
兹略举数例,以见其概:
时 序
| 姓 名
| 习经简况
| 孝行事迹
| 资料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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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明初
| 葛节妇
| 《鲁论》二十篇,《孝经》十八章,阿母授读声浪浪。
| 寡居抚儿,“维时率土皆战场,畴能训儿知义方。熊丸在箧萤在囊,呼儿叉手立侍傍。”“母不姑息,儿能自强,从师不出郑公乡。腹笥有书牙颊香,朝夕悦亲萱草堂。……哲哉此母非寻常, 盍亦作歌,与史相激昂”。
| 谢应芳《葛节妇》,《龟巢稿》卷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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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济夫人曾氏
| 母教以《孝经》《论语》《列女传》,辄晓其大意。
| 幼不好华侈,性敏惠。
| 梁潜《故王母曾氏孺人墓志铭》,《泊庵集》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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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母陈元贞
| 于《孝经》、《大学》、《语》、《孟》,皆能诵说。
| 夫死子幼,贞居抚儿。常言:“吾幼从父兄学,又日闻兄弟相讲论,故吾于书粗知大义云。”士奇五岁,“教之读书,日 必令识五六字有程”。于“古今事多记览,其好恶公正”。
| 杨士奇《慈训录》,《东里集》续集卷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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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余庆母叶氏
| 寡居教子,余庆“年七八,亲教之《孝经》、《论语》”;稍长“出就外傅”,又“躬督于内”。
| “旦莫切切保孤子为务”,语人:“吴宗数百年之传在此,可不重且慎哉?”余庆既出仕,母“犹数寓书诲饬”。
| 杨士奇《吴母叶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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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妇柯胜琼
| 寡居哺儿,并“口授《孝经》《论语》”,早晚“以礼义”训之。
| 性粹温聪慧,寡言笑止,静闲读书,通大义,习女工尤力。
| 乌斯道《丘节妇传》,《春草斋集》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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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直、胡广之母吴氏
| “母少习诗礼,兼通《孝经》、《四书》、《列女传》、《女教》诸书,而笔札女红皆善”。氏亦通书,“亲授”儿子胡 广《论语》、《孝经》,“晓以大义”。
| 夫死子幼,矢志不嫁,与孀居姊同住,“日共讲论书史”,令胡广“从旁习闻渐渍,以涵养其本源”。广年长“出就外傅 ”,暮归“必叩其所业而益加励之”。
| 杨士奇《胡母传》,《东里集》续集卷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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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正妻
| 朝吟刘向《列女》篇,夜诵曾参《孝经》策。
| 清门女大初嫁夫,射中金屏与梦符。勉郎也似乐羊妇,怀节偏同曹大家。郎骑骢马西台客,妾向空闺侍姑侧。
| 王恭《高凉梁惟正贤妇歌》,《白云樵唱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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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士扬母刘氏
| 早读书,通《论语》、《孝经》,常口授士扬。
| 夫没子幼,“事父母舅姑尤尽孝”。家“无厚产重货以资其为生,败帏瓦灯一室萧然”,刘氏矢志不嫁,“勤女事以继饘 粥、供祭祀”。
| 王直《慈训堂记》,《抑庵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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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母周氏
| 自幼受教读《女孝经》、《论语》诸书,辄记诵不忘,且了其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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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幼牧《李孺人周氏墓志铭》,《金文靖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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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叔维妻李氏
| 女红之余,能诵《孝经》、朱子《小学》、胡曾《咏史诗》,多解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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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文康《董叔维室李氏墓志铭》,《平桥稿》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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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源春女
| 父源春,“《孝经》《论语》,皆其口授也”。
| 源春“酷嗜酒,然甚爱其女”,稍一停杯,“辄呼其女而教之”。
| 梁潜《萧母张氏孺人墓志铭》,《泊庵集》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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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母周孺人
| 幼从姆师,通《小学》、《孝经》、《论语》、《列女传》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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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士奇《何母周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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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礼母曾氏
| 对宋礼“教以《孝经》、《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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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潜《宋伯循墓表》,《泊庵集》卷一○;杨士奇《宋东斋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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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某妻王氏
| 故于《孝经》《论语》皆能成诵,而涉知其大义。
| 幼习闻父训其二儿勤学,旦夕相讲论,孺人又日薰渐其说。
| 杨士奇《给事中郑君妻孺人王氏墓碣铭》,《东里集》续集卷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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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俊母任玉
| 性明敏,幼读《论语》《孝经》,皆暗记而通其大义。
| 其为女也,能哀痛以念母,孝敬以事父,抚其弟妹有加焉。
| 王直《彭孺人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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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杨氏姊
| 端重纯淑,聪慧俭勤,幼读《论语》、《孝经》,悉知其大义。
| 纺绩织纴、绾结缝制,不待教督而能。先恭人不幸即世,孺人日夜哀毁,几欲无生。事祖母李夫人极其孝敬,善抚二弟, 视衣服饮食尤笃。
| 王直《亡姊杨君妻王孺人墓志》,《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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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女常宁公元
| 通《孝经》、《女则》。
| 恭慎有礼。
| 《明史》卷一二一《公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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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士弘妻潘氏
| 能通《孝经》、《论语》、《女训》诸书。
| 自幼勤女事。事父母极孝敬。
| 王直《太宜人潘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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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孟洲妻郭琉
| 《孝经》《小学》诸书,皆能成诵。
| 以古之贤女妇为师。
| 王直《郭氏孺人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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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麟母徐茂贞
| 柔慧淑善,通《孝经》、《女戒》诸书。
| 闲于女事,以孝敬事舅姑,正顺以相夫,而勤俭以治其家。
| 王直《余氏二亲墓表》,《抑庵文集》后集卷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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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
| 马皇后
| 撰《劝世书》,其《嘉言篇》多引《孝经》之言。
| 皇太子、汉王、赵王再拜恭受,退而焚香启诵,惕然悚敬,咸称母仪万方,化行四海,谥仁孝。
| 虞淳熙《孝经集灵》,朱鸿《孝经总类》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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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母欧阳氏
| 明而知书,《孝经》《论语》《女诫》,皆熟读暗记而斟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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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直《先妣欧阳氏太夫人改葬志》,《抑庵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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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间
| 尹昭会母罗氏
| 聪慧夙成,读《孝经》、《女教》,能通其大义。
| 精勤女事,每过夜分,虽寒暑不废,足迹未尝出外庭,躬烹饪以事父母,有疾,尤谨视药食,不少懈。
| 王直《侍读尹公妻罗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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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母刘氏
| 早尝读《孝经》、《论语》,能记忆不忘。
| 年26夫亡子幼,“茕茕孑立,守二稚以奉老姑,家无厚产以资其为业”,氏“忍贫如铁石,课蚕桑,勤纺织,祭奠以时, 必诚必敬,辛苦以自足,闺门之内,肃然静处”。
| 王直《贞节堂记》,《抑庵文集》后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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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
| 陈贵
| 读《论语》、《孝经》、《女教》诸书。
| 自幼聪慧端重,寡言笑……皆能通其意而见于行事。
| 王直《太孺人陈氏墓表》,《抑庵文集》后集卷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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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中行妻庄正圆
| 师氏授以《女孝经》、《女箴》、《女诫》诸书,辄能成诵,通大义。
| 生而聪慧柔顺,德充于容,行践于言,女红无不精。
| 韩雍《故徐行中妻庄氏孺人墓志铭》,《襄毅文集》卷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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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妻泰和陈氏
| 幼闻《孝经》、《女戒》,能知其大义。
| 循循然守规矩,未尝妄言笑。
| 王直《夫人陈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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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母曾玉真
| 父授之《女孝经》、《列女传》诸书,辄成诵,通大义。
| 幼而柔淑,不事华饰,不茍言笑,恂恂闺门,未尝及门外事。
| 韩雍《故左母孺人曾氏墓志铭》,《襄毅文集》卷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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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奂妻萧氏
| 宗贤先生,其外祖也,嘉其不凡,授以《孝经》、《烈女传》,即能背诵,通大意。
| 自幼淑慧,善女工,早失所怙,母氏钟爱之。闻说古今人成败善恶报应事,暗记不遗。
| 李贤《孺人西昌萧氏墓表》,《古穣集》卷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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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
| 焦孟阳妻吕氏
| 取《古今列女传》、《小学》、《孝经》诸书为讲解,孺人即了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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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敏政《孺人吕氏墓志铭》,《篁墩文集》卷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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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廉妻周氏
| 少闲雅,喜读书,撰《孝经》《小学》《列女传》,皆成诵。
| 孝事舅姑。夫亡“时四子相、林、梅、楫皆幼,……并遣就学,后相为崇王府教授,霖为国子生,梅为固始训导,楫举进 士、拜户部主事。
| 李东阳《明故封承德郎户部主事许公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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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相卿母俞氏
| 顾好读书,幼弟晚塾归,常令指目字义,遂通《孝经》、《曲礼》、《列女传》。
| 生而贞肃闲静,不轻言笑,不妄举动,婢使一一畏顺承事无哗者,室中穆如也。妇性敏慧,女红诸技,不习而精。
| 许相卿《先孺人迁葬志引》,《云邨集》卷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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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溥妻李氏
| 女事之暇,尤喜读书,《孝经》、《论语》并古诗文,多能背诵。
| 至于临模字帖,亦有可观,盖其余事也。
| 徐溥《亡妻李淑人墓志铭》,《谦斋文录》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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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廷仪妻路氏
| 少精女事,通《孝经》、《列女传》诸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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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封宜人乔母路氏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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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锡母朱氏
| 夫人幼聪慧,学书计,通《孝经》《论语》大旨。
| 女红精能,长归于卓封君叔舆。
| 彭韶《明诰封恭人卓母朱氏墓志铭》,《彭惠安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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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世梁妻司马氏
| 稍长,从女师授《孝经》、《列女传》,能通大义。
| 剪刻裁制,尤多巧思。
| 邵宝《司马孺人墓志铭》,《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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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
| 杨守陈妻丁氏
| 继父王宗遂“口授《孝经》、《小学》”。
| 宜人夙端悫,不茍赀笑。
| 李东阳《杨君丁宜人合葬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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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士张柱妻李氏
| 能通《孝经》《论语》。
| 又习昔人孝义大略,间所谈,(夫)君或未谕。事姑处娣姒,皆有仪,(夫)君亦敬爱之。
| 崔铣《张处士墓碣》,《洹词》卷七《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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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
| 李元吉母陈氏
| 读《女诫》、《孝经》等,皆通大意。
| 端容止,不妄言笑,女工精致过人。
| 吴宽《代作太安人陈氏墓志铭》,《东江家藏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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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舆妻徐氏
| 课诸子以学,口授《孝经》、唐诗,指解字义,敷说故事,使知所慕法。
| 天性贞静而明慧,读书通大义,知楷法,事舅姑以恪慎,凡烹调、纫缀、澣濯,率躬为之,不以委人。归陈,值家中微, 尺累寸积,遂大其家,甲于一方。
| 王鏊《封孺人徐氏墓志铭》,《震泽集》卷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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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本忠妻钱氏
| 读《孝经》、《列女传》,通大义。
| 幼具四德。
| 邵宝《邹本忠妻钱氏墓志铭》,《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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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吴文母万龄
| 能通《孝经》大义。
| 又能推之以孝其姑葛。
| 王鏊《乡贡进士吴文之母万氏墓志铭》,《震泽集》卷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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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某妻陆氏
| 通《孝经》、《列女传》诸书,能诵古文长篇。
| 详慧淑慎;女工织纴,精粗兼勤。躬理家事,尤急子之教养。
| 邵宝《明故太平府同知进阶朝列大夫屠君暨配陆宜人墓志铭》,《容春堂集》后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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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禹平妻王秀宁
| 识文字,成诵《孝经》《小学书》。
| 持度谨肃,为嘉言启导童蒙,诸行无足备云。
| 祝允明《贤妇吕王氏墓志铭》,《怀星堂集》卷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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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源妻刘安贞
| 读《孝经》诸书,颇涉大义。
| 淑人入门,曾不以贵骄人。
| 王鏊《诰封淑人刘氏墓表》,《震泽集》卷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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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斋母黄氏
| 读《孝经》、《列女传》即通解。
| 宜人生而贞静,自幼孝敬,动止皆有法。女红中馈之事,咸精工。
| 陆琛《诰封宜人陈母黄氏墓志铭》,《俨山集》卷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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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训导杜府君夫人吴氏
| 颇涉《孝经》《女诫》诸书。
| 幼则颛静有礼,特工纫制缕结之事。
| 王鏊《崇明医学训科杜府君令人吴氏墓表》,《震泽集》卷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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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马录母王氏
| 通《孝经》《论语》大义。
| 崇俭贬饰,孺人式焉。
| 何景明《王孺人墓志铭》,《大复集》卷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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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某妻郭氏
| 尝授《孝经》《列女传》,请于母,师而读之。
| 尝曰:“由此列女贞妇,知古昔有若人也。”及笄归侯,侯时为庠生,富有文名,日多宾友,安人从中馈给之无倦,夜分 读书,每以织纴助其占毕。
| 陆琛《敕封安人郭氏墓志铭》,《俨山集》卷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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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妻孙氏
| 读《孝经》、《小学》、《列女传》,都通大义。
| 始生嶷然殊异,气柔而声和。五岁能让,七岁知戒,九岁精女红。
| 陆琛《敕赠安人孙氏墓志铭》,《俨山集》卷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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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道监察御史陈储秀母赖氏
| 授《孝经》《列女传》,诵不待数,已能举其文。
| 生而孝敏,在姆不烦,幼习书,操笔辄成点画。父母钟爱甚,不欲以归凡人,选而得公。
| 王慎中《封云南道监察御史东溪陈公暨配赠太孺人赖氏行状》,《遵岩集》卷一七
|
温州知府文公妻吴氏
| 通《孝经》、《小学》。
| 娴于礼度。
| 王鏊《故中宪大夫知温州府事文公继室吴安人墓志铭》,《震泽集》卷三○
|
陆琛母吴氏
| 知古《列女传》《孝经》等书。
| 长而寡言笑,独心乃通解。
| 陆琛《先孺人吴母行实》,《俨山集》卷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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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
| 王素庵妻孙氏
| 诸女皆命先读《孝经》,晓其文义,而后及女工中馈。
| 性本勤俭朴素,亲课诸子读书,不令少逸。有过,必声其状责治之。衣令蔽体,食令充肠而已。见家人溺爱者,曰:非儿 女之福也。畜子妇特慈,未尝少令知劳。
| 韩邦奇《王安人墓志铭》,《苑洛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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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征明俞氏姑文玉清
| 少受学家庭,通《孝经》《语》《孟》及《小学》诸书,皆能成诵。
| 与人言,必举古训,行必践之,虽仓卒纠纷不少淆乱。教子女必以道义,不为妍嫌婉娈之态。虽贫,衣被完洁,器物虽敝 不辄弃。与俞君处,白首益恭。
| 文征明《俞母文硕人墓志铭》,《莆田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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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王女、汝北县主、郑仪宾妻朱氏
| 甫十岁,王命读书写字,凡皇明《内训》《孝经》《列女传》等书,皆王日逐所亲授,至今朱翰宛然,主随授即晓大义。
| 主之生也,天性聪明,惠顺谨默,稍长事女红,精致过人。王或有所盛怒,主婉词以谏,王亦为之霁威。仪宾父母在堂, 主时问起居,饮食、衣服必躬必亲,然后进。曾无骄容。仪宾好博奕,主劝以琴书;仪宾好花草,主劝以种植;仪宾好朋友,主劝以择友。夫妇爱敬如宾,曾无反目。且不妒不忌,宫中侍婢皆敬服爱慕 ,曾无怨言。虽处富贵,自奉恒俭。姻亲有匮乏者,必周?赈贷,曾无靳色。比舅姑继没,茔葬务从其厚,时祀务尚丰洁,内外贤之。
| 何瑭《汝北县主墓志铭》,《柏斋集》卷一○
|
陆柬母李氏
| 陆公为儒,而陆母自三四岁时已通《孝经》、《列女传》等,晓诗书。
| 能孝舅姑,姑林病困,求瓜同辈,无敢进瓜者,陆母独进瓜。治家,家内外皆治。生三子,皆口授之书。
| 高叔嗣《大明山东邹县学训导陆公合葬墓志铭》,《苏门集》卷七
|
礼部尚书黄某母鲍氏
| 蚤慧知书,读《女孝经》《小学》诸内职,抚然曰:善哉,女妇当如此矣。
| 庄慎警敏。
| 许相卿《黄太淑人传》,《云邨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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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谕周某妻朱氏
| (父)东山翁以师道重吴中,故孺人通《孝经》《小学》大义。
| 长洲耆儒东山先生之长女也。攻女红,复攻笔札,能楷书,翁钟爱之。
| 陆琛《广济教谕周先生配朱孺人墓志铭》,《俨山集》卷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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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卿汪次宗母
| 《孝经》《女训》,授卷即通。
| 方其从父在室,女德幽闲;及其厘装于归,妇道饬谨。中柄内政,母仪孔式。针丝烹饪,不学而能。翁姑悦其孝,妯娌让 其恭。乡闾范焉,兹不以敬乎。
| 韩邦奇《贺汪母太宜人七十序》,《苑洛集》卷二
|
顾存仁妻盛氏
| 自少读《小学》《孝经》书,颇解意旨。
| 故平生喜书,然独不喜佛书。中馈有间,则取《小学》、日记、故事、稗官、小说家诵说之,每至古人壮节伟行,则击手 诧叹,以为烈士当如是。
| 唐顺之《盛孺人墓志铭》,《荆川集》卷一○
|
杨爵次女
| 汝童稚时,父教之使读《孝经》、《论语》及《女训》诸篇,汝又数向予索读《烈女传》。
| 性资聪敏,多能晓悟,但过于刚烈,不能含容忍耐,以成中和之德,此等气象,与父绝相类也。
| 杨爵《祭次女文》:(《杨忠介集》卷七)
|
唐顺之吴氏姑
| 性喜书,自《孝经》、《女传》诸所常诵之外,至于医药、卜筮、种树之书,顾不如专门家耳,然未尝不通其旨,其试之亦数数有效。
| 吾唐氏之先,以诗书长,厚创其家,子孙相与守之,其女子亦往往有化于其风者,若孺人其一人也。
往来姻戚所,或见有异书及诸禆官小说,辄携取以归,旬日而还之,则既诵习之矣。
| 唐顺之《吴母唐孺人墓志铭》,《荆川集》卷一○
|
进士吕光洵母章宝
| 自幼受句读于翁,翁以为能。既乃稍进《孝经》《论语》《大学》及史传所载列女、贤人、孝弟之事,种种能识其大指。
| 孺人读书解道理,有女士之行。孺人之知书也,自其父省庵翁,翁先世累有显人,家故多书,而翁尤好书,日诵及六千字 为准,日诵不及六千字不寝。于书尤好诵《五经》,自汉以来诸家之说《五经》者,皆能通之。为文博雅,尤工《骚》《选》,然冲澹不好仕进,以布衣终。翁无子,而有女一人,孺人也。翁乃慨然而 叹曰:惜乎,使汝不为男子,章氏文献当在汝矣。盖既以喜孺人,又若自恚其无子可属然者。
| 唐顺之《章孺人传》,《荆川集》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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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使沈应魁母程氏
| 授以《孝经》《列妇传》,了悟大义。
| 幼秉淑姿,夙闲女诫,称闺秀焉。
| 皇甫汸《沈太安人墓志铭》,《皇甫司勋集》卷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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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斋顾余祥女
| 兼诵《孝经》《内则》及通诸史大义。
| 鲁斋壮未有子,生女,温粹淑哲。少长,闲习女红。
| 皇甫汸《吴母顾宜人墓志铭》,《皇甫司勋集》卷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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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慧信
| 通《孝经》《列女传》。
| 嫁华亭邓林。
| 《明史》卷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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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钦仰妻欧阳金贞
| 父梧授《孝经》《列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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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史》卷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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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命妻周氏
| 登州都督遇吉兄女也。幼通《孝经》《列女传》。
| 崇祯五年叛将耿仲明、李九成等据登州反,纵兵淫掠,一小校将辱之,氏绐之去,即投缳死。
| 《明史》卷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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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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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女子之恭行孝道和学习《孝经》,或得之双亲所传,或得自旁听习染;有条件的家庭,则又专门聘请“姆师”来执行女教。杨士奇说,何氏母周孺人“幼从姆师,通《小学》、《孝经》、《论语》、《列女传》诸书”[2];韩雍就记,徐中行妻庄氏“生而聪慧柔顺……师氏授以《女孝经》、《女箴》、《女诫》诸书,辄能成诵,通大义”[3];邵宝亦有司马孺人“从女师授《孝经》、《列女传》,能通大义”[4]的记录。都可见明代对女子灌输孝道思想,已经形成一种制度或风俗。
当然,旧时女子之接受教育,大多还是得自已家传,有的甚至是得之自己平时的留意和旁听。明代著名才子唐顺之说 :“吾唐氏之先,以诗书长,厚创其家,子孙相与守之,其女子亦往往有化于其风者”,他那嫁给吴家的姑姑就是其中之一:“性喜书,自《孝经》、《女传》诸所常诵之外,至于医药、卜筮、种树 之书,顾不如专门家耳,然未尝不通其旨,其试之亦数数有效。往来姻戚所,或见有异书及诸禆官小说,辄携取以归,旬日而还之,则既诵习之矣。”[5]真成了泛观博览的“女博士”了!
三、明代女子《孝经》教育的功效
如上表所示,女子之接受《孝经》教育,首先是促成了自家孝道观念的确立,她们大多孝敬公婆、友于姊妹兄弟,使家道和和美美;其次是提高 了自家的文化修养,造就了性行淑娟的良妻贤母、淑媛闺秀的品行,为夫妻和谐、家庭和睦、伦理调顺提供了最基本的保障。
这些接受并粗通《孝经》大义的女子,还身体力行,为家道的昌盛、子女的成才付出了努力,作出了贡献。她们虽然不能像男人一样进入社会,在政治舞台上发挥其“移孝为忠”的社会作用,取 得“立身扬名以显父母”的功业,可是她们却运用自己所接受和领会的善良德教,在家庭中相夫教子,对丈夫成功、儿女成才都灌注了极大心血,也曾经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一些不幸年轻孀 居的女性们,她们将自己对《孝经》和儒家伦理的理解,转化为她们坚贞苦节、哺雏育子的精神力量和治家本领,她们既含辛茹苦地拉扯遗孤,同时也没有放弃对子女的《孝经》教育,明代许多名臣名儒,都曾经受惠得益于这样的慈母之训。
元末有葛节妇者,年20岁夫死不嫁,独抚二儿,终至二孤成立,谢应芳有诗赞之:“维时率土皆战场,畴能训儿知义方。熊丸在箧萤在囊,呼儿叉手立侍傍。《鲁论》二十篇,《孝经》十八章,阿母授读声浪浪。母不姑息,儿能自强,从师不出郑公乡。腹笥有书牙颊香,朝夕悦 亲萱草堂。……哲哉此母非寻常,盍亦作歌,与史相激昂。”[6]
定海人柯胜琼,“性粹温聪慧,寡言笑止,静闲读书,通大义,习女工尤力”。年20嫁鄞县丘原和,23岁举一子名友 ,“甫期而原和卒”。柯氏独自哺孤,儿子七八岁,又“口授《孝经》、《论语》”,早晚“以礼义”训之[7]。
彭士扬家世代“以儒名家”,其父元复先生“笃学励行”,母亲刘氏“事父母舅姑尤尽孝”。不幸元复先生英年早逝 ,儿子“士扬甫十岁”,妻子刘氏“亦二十六”。彭家既世世业儒,“无厚产重货以资其为生,败帏瓦灯一室萧然”。有劝刘氏再嫁者,氏必“峻斥之”,唯“勤女事以继饘粥、供祭祀”。刘氏“早读 书,通《论语》、《孝经》,常口授士扬”。及士扬“就外傅”,傍晚归来,氏必问所业,有未熟悉,“则喟然叹,潸然泣曰:‘而孤也,不力学,何以自立?’”然后“燃火相对”,自为女功,使士扬学习,“必熟之乃已”。由于有寡居母亲如此这般的训教,卒使“士扬感励,成其志”,终为“名士”[8]。
中书舍人吴余庆4岁丧父,母叶氏“旦莫切切保孤子为务”,常对人言:“吴宗数百年之传在此,可不重且慎哉?”余庆“年七八,亲教之《孝经》、《论语》”;稍长,“出就外傅”,叶氏仍“躬督于内”;及余庆出仕,母氏“ 犹数寓书诲饬”[9]。
明代名臣杨士奇、胡直、胡广、王允的成才,也有同样的经历。杨士奇《慈训录》载:“先母夫人陈氏,讳元贞,字开。年十六归先公,二十九先公没……常言:‘吾幼从父兄学,又日闻兄弟相讲论,故吾于书粗知大义云。’余五岁,先夫人教之读书,日必令识五六字有程。先夫人于《孝经》、《大学》、《语》、《孟》,皆能诵说,古今事多记览。其好恶公正,余七八岁颇有知,恒告以先世事。”[10]
胡直、胡广母吴氏,其父“莘乐先生”是进士,有贤名,“深于《诗》、《书》”;“母少习诗礼,兼通《孝经》、《四书》、《列女传》、《女教》 诸书,而笔札女红皆善”。吴氏自幼深得父母钟爱,颇承庭训,多识书礼,长“嫁吉水胡子祺”。“无几子祺没”,是时长子胡直“甫弱冠”,次子胡广“才数岁”。吴氏矢志不嫁,“亲授”胡广《论 语》、《孝经》诸书,“晓以大义”。又将其孀居的姐姐迎来同住,互相照应,“日共讲论书史”,令胡广“从旁习闻渐渍,以涵养其本源”。胡广年稍长,“出就外傅”,每天归来,吴氏“必叩其所 业,而益加励之”[11]。正是在母亲的教诲下,胡氏兄弟才成就了一代名臣名儒的事业。
王允母济南刘克让之女,年19归王云,生二子,即王允、王信。王云去世时,刘氏才26,允甫5岁,信3岁,“茕茕孑立,守二稚以奉老姑,家无厚产以资其为业”。人 不堪其忧,而刘氏“忍贫如铁石,课蚕桑,勤纺织,祭奠以时,必诚必敬,辛苦以自足,闺门之内,肃然静处”。氏“早尝读《孝经》、《论语》,能记忆不忘”。王允“就外傅”读书,刘氏“数举以 为教”;又“常令在左右,随事训切之,使知事上抚下之道”。终于成就“允英伟喜学,学日有成”,“遂取进士,为名御史”。
在今天,我们虽然不能提倡已经落后了的传统贞节观念,也不反对妇女有追求幸福和寡妇再嫁权利,但是这种虽然自苦也要治好家、孝好亲、育好子、教好下一代的负 责任、甘奉献的精神,也是不能菲薄的,而应得到高度赞赏和提倡。
小 结
《易经·家人》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论者谓此女子在家主炊馔之象。《礼》云:“门内之治恩掩义,门外之治 义断恩。”盖男主外而女主内也。男子之主外者,或在官,或在商,而官场商场,瞬息万变,何能有常;尔虞我诈,何能有诚,是皆不足 以教子孙者也。放眼家族社会,小之为一家,大之为一族,实一永久稳定不变之团体,其中长年主内的女子对老亲之奉养、家族之稳定、人伦之幸福,常常发挥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子女,幼而养, 长而教,衡由母亲负责,母亲者实子女跨入人生征途之第一位导师也!女子之接受教育,实在至关重要!男子读书,或为功名,或为利禄,名利所惑,故于德性之知、孝悌之本,反有所束缚而闇昧。女 子则反是,其读书也,无功名利禄之诱,无官场商场之惑,更能养成性行淑娟之美、温良恭俭之善,其于子女启蒙教育尤有好处。就现存为数不多女子行状、墓志铭观之,明代比较重视女子教育,凡有 地位、有成就之家,其妇女碑传类有“幼通《孝经》、《论语》晓其大义”之记载。吾人固曰:明代文化诸般不尽如人意,唯此可为一大亮点,深为可贵也!
当今中国之社会,更是一大竞争激烈的场所,男女公民都疲于事业或生计而奔走四方,于今女子“内当家”的角色不仅未减,而且有空前加强之 势,女子对于家庭的和谐和稳定作用,更显重要。故女子是否懂得孝道,是否具有爱心,更是决定中国当代家庭和社会是否和谐的重要因素。因此,明人重视女子《孝经》教育的历史经验,对于今人来 说,也不无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