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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媛风范:明代女子《孝经》教育的历史借鉴
来源:古籍所 编辑:古籍所发布时间:2009年07月30日

在男权为主的中国古代社会,似乎主宰世界、治理家庭等都是男儿的事情。在旧时中国,只有男儿拥有接受正规教育、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因之,在人们心目中,自 然形成了男人才是道德的提倡者和践履者,孝道的提倡和《孝经》的教育自然也是男儿才拥有的特权。然而,《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独阳不足以为道,独男岂可以成家?故《易》始《干》《 坤》,而《诗》首《关雎》,《礼》曰“始于冠,本于婚”,盖皆谨于衽席之际也。事实上,在历史上,公众舞台虽然是以男人为主角,但是在家庭的乐园里,却又以妇女为其主导。儒家提倡“修身、 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说“治国、平天下”是男儿的专利的话,那么“修身、齐家”,却缺那女子不得。因此,事涉家庭幸福、伦理和美的《孝经》教育,就不得不向女子开放。正是对女子也实 行以《孝经》为代表的孝道教育,才成就了中国士人“修齐治平”的伟大理想,也才形成了中国文化特有的礼乐文雅之风。在中国社会对女子实行《孝经》教育的整个过程中,明代是一个特别重要也富 有成效的阶段。

一、女子《孝经》传习溯源

正史中正式提出向女子推行《孝经》者,是西汉成帝时期的匡衡。公元前32年,成帝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即上疏《戒妃匹劝经学威仪之则》,提出:“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 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而要达到这个效果,儒家经典教育就必不可少,《疏》云:“《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汉书·匡衡传》)正式提出应当重视女子《孝经》教育 的问题。

后之曹大家仿《孝经》而成《女诫》,以及唐郑氏之《女孝经》,尚宫朱氏之《女论语》,都是这一指导思想下的产物。

宋代司马光撰《书仪》还明确规定:人生“七岁……始诵《孝经》、《论语》,虽女子亦宜诵之。……九岁,男子读《春秋》及诸史,始为之讲解,使晓义理;女子亦为之讲解《论 语》、《孝经》及《列女传》、《女戒》之类,略晓大意。”(卷四。《家仪》卷一同)

从汉代至于宋、元,女子之接受《孝经》教育者史不绝书。远稽三国,则有钟会母“明于教训”,当钟会“年四岁,授《孝经》,七岁诵《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诵《易》,十 二诵《春秋左氏传》”云云[1]。钟母能遍以《孝经》为首的儒家诸经向钟会进行启蒙教育,是其曾经接受精到的儒家经典教育可知。

近考元世,女子能习读《孝经》的事例已经日益增多。如,靳汝弼母王氏“仁厚庄静,能读《论语》、《孝经》、曹大家书(《女戒》)、刘向《列女传》,始于为女,中于为妇,终于为母,皆尽其道”(王沂《靳母王氏诗序》,《伊滨集》卷一六 )。

陈坤文妻张氏,“暇时以《孝经》、《论语》、古诗口授诸幼,蜀之故家,咸称道以为内则”(吴澄《故贡士陈君墓志铭》 ,《吴文正集》卷七九)。

周氏有小女,“诵《孝经》、《论语》等篇,殊琅然”(王恽《周氏小女祝辞》,《秋涧集》卷六五)。

节妇宣氏女孟先:“幼育闺门,奉家训,通《孝经》、《女诫》、《小学》书”(郑真《宣节妇传赞》,《荥阳外史集》卷四六)。

节妇乐氏女静:“诵《孝经》、《小学》书、《列女传》、《论语》、《孟子》,皆通大义”(刘仁本《乐节妇诗序》,《羽庭集》卷五)。

节妇衡水刘氏:“年十二,通《古文孝经》。”(王逢《刘节妇诗序》,《梧溪集》卷四)。

由于女子较为普遍地学习《孝经》,她们的母仪和教化作用也时时得到体现,元代许多文化名人,少年时都得益于慈母之教。如:

吴莱“四岁,(母盛夫人)授以《孝经》、《论语》、《春秋谷梁传》,随口成诵”(宋濂《渊颖先 生碑》,《渊颖集》附录)。

陈栎“生三岁,祖母吴氏口授《孝经》、《论语》”(《元史》卷一八九《陈栎传》)。

许谦幼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经》、《论语》”(《元史》卷一八九《许谦传》)。

欧阳玄“幼岐嶷,母李氏亲授《孝经》、《论语》、《小学》诸书,八岁能成诵”(《元史》卷一八二《欧阳玄传》)。

不过历考载籍,汉唐宋元时期的《孝经》教育主要还是施之男性。因为汉、唐时期,《孝经》是举孝廉和科举考试的 必读经典,女子没有被“举”的权利,自然也很少有过问和与目《孝经》的机会。至宋代,王安石改革科举考试制度,取消了《孝经》的命题资格,《孝经》从此转入童蒙教材;加之宋代日益加强的家 教风习,从而扩大了女子接受儒家经典教育的机会,于是女子《孝经》教育开始抬头,至元代已粗成气候。只是事例偶见,还未成系统,不见规模而已。若要追求一种“女性《孝经》教育”的文化现象 ,则必至有明而后成。

二、明代女子《孝经》教育概观

众所周知,明朝是一个非常极权专制的王朝,可也是一个十分重视道德教育的时代。据研究,中华孝道从明朝开始日 益兀显其消极落后的一面,愚忠愚孝一时成风!可是,对女子的《孝经》教育却也在此时得到普及,而且对家庭、对社会都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我们考察了梁潜、杨士奇、乌斯道、王恭、王直、李贤、 李东阳、许相卿、徐溥、邵宝、吴宽、王鏊、陆琛、韩邦奇、文征明、何瑭、高叔嗣、唐顺之、柳爵、皇甫汸等人文集,其中有关女性的传记(墓志铭、行状等),发现明代士大夫家的女性,类能诵习 《孝经》《论语》等儒家文献,并且能够恭行孝道,相夫教子,形成了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线。

兹略举数例,以见其概:

时 序

姓 名

习经简况

孝行事迹

资料出处

元末明初

葛节妇

《鲁论》二十篇,《孝经》十八章,阿母授读声浪浪。

寡居抚儿,“维时率土皆战场,畴能训儿知义方。熊丸在箧萤在囊,呼儿叉手立侍傍。”“母不姑息,儿能自强,从师不出郑公乡。腹笥有书牙颊香,朝夕悦亲萱草堂。……哲哉此母非寻常, 盍亦作歌,与史相激昂”。

谢应芳《葛节妇》,《龟巢稿》卷一七

王道济夫人曾氏

母教以《孝经》《论语》《列女传》,辄晓其大意。

幼不好华侈,性敏惠。

梁潜《故王母曾氏孺人墓志铭》,《泊庵集》卷一一

杨士奇母陈元贞

于《孝经》、《大学》、《语》、《孟》,皆能诵说。

夫死子幼,贞居抚儿。常言:“吾幼从父兄学,又日闻兄弟相讲论,故吾于书粗知大义云。”士奇五岁,“教之读书,日 必令识五六字有程”。于“古今事多记览,其好恶公正”。

杨士奇《慈训录》,《东里集》续集卷四八

吴余庆母叶氏

寡居教子,余庆“年七八,亲教之《孝经》、《论语》”;稍长“出就外傅”,又“躬督于内”。

“旦莫切切保孤子为务”,语人:“吴宗数百年之传在此,可不重且慎哉?”余庆既出仕,母“犹数寓书诲饬”。

杨士奇《吴母叶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

节妇柯胜琼

寡居哺儿,并“口授《孝经》《论语》”,早晚“以礼义”训之。

性粹温聪慧,寡言笑止,静闲读书,通大义,习女工尤力。

乌斯道《丘节妇传》,《春草斋集》文集卷二

胡直、胡广之母吴氏

“母少习诗礼,兼通《孝经》、《四书》、《列女传》、《女教》诸书,而笔札女红皆善”。氏亦通书,“亲授”儿子胡 广《论语》、《孝经》,“晓以大义”。

夫死子幼,矢志不嫁,与孀居姊同住,“日共讲论书史”,令胡广“从旁习闻渐渍,以涵养其本源”。广年长“出就外傅 ”,暮归“必叩其所业而益加励之”。

杨士奇《胡母传》,《东里集》续集卷四三

梁惟正妻

朝吟刘向《列女》篇,夜诵曾参《孝经》策。

清门女大初嫁夫,射中金屏与梦符。勉郎也似乐羊妇,怀节偏同曹大家。郎骑骢马西台客,妾向空闺侍姑侧。

王恭《高凉梁惟正贤妇歌》,《白云樵唱集》卷二

彭士扬母刘氏

早读书,通《论语》、《孝经》,常口授士扬。

夫没子幼,“事父母舅姑尤尽孝”。家“无厚产重货以资其为生,败帏瓦灯一室萧然”,刘氏矢志不嫁,“勤女事以继饘 粥、供祭祀”。

王直《慈训堂记》,《抑庵文集》卷一

李镇母周氏

自幼受教读《女孝经》、《论语》诸书,辄记诵不忘,且了其大义。

金幼牧《李孺人周氏墓志铭》,《金文靖集》卷九

董叔维妻李氏

女红之余,能诵《孝经》、朱子《小学》、胡曾《咏史诗》,多解其义。

郑文康《董叔维室李氏墓志铭》,《平桥稿》卷一一

张源春女

父源春,“《孝经》《论语》,皆其口授也”。

源春“酷嗜酒,然甚爱其女”,稍一停杯,“辄呼其女而教之”。

梁潜《萧母张氏孺人墓志铭》,《泊庵集》卷一一

何氏母周孺人

幼从姆师,通《小学》、《孝经》、《论语》、《列女传》诸书。

杨士奇《何母周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

宋礼母曾氏

对宋礼“教以《孝经》、《小学》”。

梁潜《宋伯循墓表》,《泊庵集》卷一○;杨士奇《宋东斋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三五

郑某妻王氏

故于《孝经》《论语》皆能成诵,而涉知其大义。

幼习闻父训其二儿勤学,旦夕相讲论,孺人又日薰渐其说。

杨士奇《给事中郑君妻孺人王氏墓碣铭》,《东里集》续集卷四二

彭俊母任玉

性明敏,幼读《论语》《孝经》,皆暗记而通其大义。

其为女也,能哀痛以念母,孝敬以事父,抚其弟妹有加焉。

王直《彭孺人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

王直杨氏姊

端重纯淑,聪慧俭勤,幼读《论语》、《孝经》,悉知其大义。

纺绩织纴、绾结缝制,不待教督而能。先恭人不幸即世,孺人日夜哀毁,几欲无生。事祖母李夫人极其孝敬,善抚二弟, 视衣服饮食尤笃。

王直《亡姊杨君妻王孺人墓志》,《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三

明成祖女常宁公元

通《孝经》、《女则》。

恭慎有礼。

《明史》卷一二一《公主传》

陆士弘妻潘氏

能通《孝经》、《论语》、《女训》诸书。

自幼勤女事。事父母极孝敬。

王直《太宜人潘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卷一○

刘孟洲妻郭琉

《孝经》《小学》诸书,皆能成诵。

以古之贤女妇为师。

王直《郭氏孺人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二

余麟母徐茂贞

柔慧淑善,通《孝经》、《女戒》诸书。

闲于女事,以孝敬事舅姑,正顺以相夫,而勤俭以治其家。

王直《余氏二亲墓表》,《抑庵文集》后集卷二六

洪武

马皇后

撰《劝世书》,其《嘉言篇》多引《孝经》之言。

皇太子、汉王、赵王再拜恭受,退而焚香启诵,惕然悚敬,咸称母仪万方,化行四海,谥仁孝。

虞淳熙《孝经集灵》,朱鸿《孝经总类》亥集

王直母欧阳氏

明而知书,《孝经》《论语》《女诫》,皆熟读暗记而斟酌行之。

王直《先妣欧阳氏太夫人改葬志》,《抑庵文集》卷一○

正统间

尹昭会母罗氏

聪慧夙成,读《孝经》、《女教》,能通其大义。

精勤女事,每过夜分,虽寒暑不废,足迹未尝出外庭,躬烹饪以事父母,有疾,尤谨视药食,不少懈。

王直《侍读尹公妻罗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一

王允母刘氏

早尝读《孝经》、《论语》,能记忆不忘。

年26夫亡子幼,“茕茕孑立,守二稚以奉老姑,家无厚产以资其为业”,氏“忍贫如铁石,课蚕桑,勤纺织,祭奠以时, 必诚必敬,辛苦以自足,闺门之内,肃然静处”。

王直《贞节堂记》,《抑庵文集》后集卷四

景泰

陈贵

读《论语》、《孝经》、《女教》诸书。

自幼聪慧端重,寡言笑……皆能通其意而见于行事。

王直《太孺人陈氏墓表》,《抑庵文集》后集卷二七

徐中行妻庄正圆

师氏授以《女孝经》、《女箴》、《女诫》诸书,辄能成诵,通大义。

生而聪慧柔顺,德充于容,行践于言,女红无不精。

韩雍《故徐行中妻庄氏孺人墓志铭》,《襄毅文集》卷一四

王直妻泰和陈氏

幼闻《孝经》、《女戒》,能知其大义。

循循然守规矩,未尝妄言笑。

王直《夫人陈氏墓志铭》,《抑庵文集》后集卷三二

左贤母曾玉真

父授之《女孝经》、《列女传》诸书,辄成诵,通大义。

幼而柔淑,不事华饰,不茍言笑,恂恂闺门,未尝及门外事。

韩雍《故左母孺人曾氏墓志铭》,《襄毅文集》卷一四

尹奂妻萧氏

宗贤先生,其外祖也,嘉其不凡,授以《孝经》、《烈女传》,即能背诵,通大意。

自幼淑慧,善女工,早失所怙,母氏钟爱之。闻说古今人成败善恶报应事,暗记不遗。

李贤《孺人西昌萧氏墓表》,《古穣集》卷一八

成化

焦孟阳妻吕氏

取《古今列女传》、《小学》、《孝经》诸书为讲解,孺人即了其义。

程敏政《孺人吕氏墓志铭》,《篁墩文集》卷四二

许廉妻周氏

少闲雅,喜读书,撰《孝经》《小学》《列女传》,皆成诵。

孝事舅姑。夫亡“时四子相、林、梅、楫皆幼,……并遣就学,后相为崇王府教授,霖为国子生,梅为固始训导,楫举进 士、拜户部主事。

李东阳《明故封承德郎户部主事许公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七

许相卿母俞氏

顾好读书,幼弟晚塾归,常令指目字义,遂通《孝经》、《曲礼》、《列女传》。

生而贞肃闲静,不轻言笑,不妄举动,婢使一一畏顺承事无哗者,室中穆如也。妇性敏慧,女红诸技,不习而精。

许相卿《先孺人迁葬志引》,《云邨集》卷一四

徐溥妻李氏

女事之暇,尤喜读书,《孝经》、《论语》并古诗文,多能背诵。

至于临模字帖,亦有可观,盖其余事也。

徐溥《亡妻李淑人墓志铭》,《谦斋文录》卷三

乔廷仪妻路氏

少精女事,通《孝经》、《列女传》诸大义。

李东阳《封宜人乔母路氏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八

卓天锡母朱氏

夫人幼聪慧,学书计,通《孝经》《论语》大旨。

女红精能,长归于卓封君叔舆。

彭韶《明诰封恭人卓母朱氏墓志铭》,《彭惠安集》卷四

钱世梁妻司马氏

稍长,从女师授《孝经》、《列女传》,能通大义。

剪刻裁制,尤多巧思。

邵宝《司马孺人墓志铭》,《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弘治

杨守陈妻丁氏

继父王宗遂“口授《孝经》、《小学》”。

宜人夙端悫,不茍赀笑。

李东阳《杨君丁宜人合葬墓志铭》,《怀麓堂集》卷四九

处士张柱妻李氏

能通《孝经》《论语》。

又习昔人孝义大略,间所谈,(夫)君或未谕。事姑处娣姒,皆有仪,(夫)君亦敬爱之。

崔铣《张处士墓碣》,《洹词》卷七《休集》

正德

李元吉母陈氏

读《女诫》、《孝经》等,皆通大意。

端容止,不妄言笑,女工精致过人。

吴宽《代作太安人陈氏墓志铭》,《东江家藏集》卷三○

陈舆妻徐氏

课诸子以学,口授《孝经》、唐诗,指解字义,敷说故事,使知所慕法。

天性贞静而明慧,读书通大义,知楷法,事舅姑以恪慎,凡烹调、纫缀、澣濯,率躬为之,不以委人。归陈,值家中微, 尺累寸积,遂大其家,甲于一方。

王鏊《封孺人徐氏墓志铭》,《震泽集》卷二八

邹本忠妻钱氏

读《孝经》、《列女传》,通大义。

幼具四德。

邵宝《邹本忠妻钱氏墓志铭》,《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进士吴文母万龄

能通《孝经》大义。

又能推之以孝其姑葛。

王鏊《乡贡进士吴文之母万氏墓志铭》,《震泽集》卷二九

屠某妻陆氏

通《孝经》、《列女传》诸书,能诵古文长篇。

详慧淑慎;女工织纴,精粗兼勤。躬理家事,尤急子之教养。

邵宝《明故太平府同知进阶朝列大夫屠君暨配陆宜人墓志铭》,《容春堂集》后集卷四

吕禹平妻王秀宁

识文字,成诵《孝经》《小学书》。

持度谨肃,为嘉言启导童蒙,诸行无足备云。

祝允明《贤妇吕王氏墓志铭》,《怀星堂集》卷一九

顾逢源妻刘安贞

读《孝经》诸书,颇涉大义。

淑人入门,曾不以贵骄人。

王鏊《诰封淑人刘氏墓表》,《震泽集》卷二六

陈虚斋母黄氏

读《孝经》、《列女传》即通解。

宜人生而贞静,自幼孝敬,动止皆有法。女红中馈之事,咸精工。

陆琛《诰封宜人陈母黄氏墓志铭》,《俨山集》卷六七

医学训导杜府君夫人吴氏

颇涉《孝经》《女诫》诸书。

幼则颛静有礼,特工纫制缕结之事。

王鏊《崇明医学训科杜府君令人吴氏墓表》,《震泽集》卷二六

御史马录母王氏

通《孝经》《论语》大义。

崇俭贬饰,孺人式焉。

何景明《王孺人墓志铭》,《大复集》卷三六

侯某妻郭氏

尝授《孝经》《列女传》,请于母,师而读之。

尝曰:“由此列女贞妇,知古昔有若人也。”及笄归侯,侯时为庠生,富有文名,日多宾友,安人从中馈给之无倦,夜分 读书,每以织纴助其占毕。

陆琛《敕封安人郭氏墓志铭》,《俨山集》卷六四

孙氏妻孙氏

读《孝经》、《小学》、《列女传》,都通大义。

始生嶷然殊异,气柔而声和。五岁能让,七岁知戒,九岁精女红。

陆琛《敕赠安人孙氏墓志铭》,《俨山集》卷七一

云南道监察御史陈储秀母赖氏

授《孝经》《列女传》,诵不待数,已能举其文。

生而孝敏,在姆不烦,幼习书,操笔辄成点画。父母钟爱甚,不欲以归凡人,选而得公。

王慎中《封云南道监察御史东溪陈公暨配赠太孺人赖氏行状》,《遵岩集》卷一七

温州知府文公妻吴氏

通《孝经》、《小学》。

娴于礼度。

王鏊《故中宪大夫知温州府事文公继室吴安人墓志铭》,《震泽集》卷三○

陆琛母吴氏

知古《列女传》《孝经》等书。

长而寡言笑,独心乃通解。

陆琛《先孺人吴母行实》,《俨山集》卷八一

嘉靖

王素庵妻孙氏

诸女皆命先读《孝经》,晓其文义,而后及女工中馈。

性本勤俭朴素,亲课诸子读书,不令少逸。有过,必声其状责治之。衣令蔽体,食令充肠而已。见家人溺爱者,曰:非儿 女之福也。畜子妇特慈,未尝少令知劳。

韩邦奇《王安人墓志铭》,《苑洛集》卷六

文征明俞氏姑文玉清

少受学家庭,通《孝经》《语》《孟》及《小学》诸书,皆能成诵。

与人言,必举古训,行必践之,虽仓卒纠纷不少淆乱。教子女必以道义,不为妍嫌婉娈之态。虽贫,衣被完洁,器物虽敝 不辄弃。与俞君处,白首益恭。

文征明《俞母文硕人墓志铭》,《莆田集》卷三○

泾阳王女、汝北县主、郑仪宾妻朱氏

甫十岁,王命读书写字,凡皇明《内训》《孝经》《列女传》等书,皆王日逐所亲授,至今朱翰宛然,主随授即晓大义。

主之生也,天性聪明,惠顺谨默,稍长事女红,精致过人。王或有所盛怒,主婉词以谏,王亦为之霁威。仪宾父母在堂, 主时问起居,饮食、衣服必躬必亲,然后进。曾无骄容。仪宾好博奕,主劝以琴书;仪宾好花草,主劝以种植;仪宾好朋友,主劝以择友。夫妇爱敬如宾,曾无反目。且不妒不忌,宫中侍婢皆敬服爱慕 ,曾无怨言。虽处富贵,自奉恒俭。姻亲有匮乏者,必周?赈贷,曾无靳色。比舅姑继没,茔葬务从其厚,时祀务尚丰洁,内外贤之。

何瑭《汝北县主墓志铭》,《柏斋集》卷一○

陆柬母李氏

陆公为儒,而陆母自三四岁时已通《孝经》、《列女传》等,晓诗书。

能孝舅姑,姑林病困,求瓜同辈,无敢进瓜者,陆母独进瓜。治家,家内外皆治。生三子,皆口授之书。

高叔嗣《大明山东邹县学训导陆公合葬墓志铭》,《苏门集》卷七

礼部尚书黄某母鲍氏

蚤慧知书,读《女孝经》《小学》诸内职,抚然曰:善哉,女妇当如此矣。

庄慎警敏。

许相卿《黄太淑人传》,《云邨集》卷九

教谕周某妻朱氏

(父)东山翁以师道重吴中,故孺人通《孝经》《小学》大义。

长洲耆儒东山先生之长女也。攻女红,复攻笔札,能楷书,翁钟爱之。

陆琛《广济教谕周先生配朱孺人墓志铭》,《俨山集》卷六九

寺卿汪次宗母

《孝经》《女训》,授卷即通。

方其从父在室,女德幽闲;及其厘装于归,妇道饬谨。中柄内政,母仪孔式。针丝烹饪,不学而能。翁姑悦其孝,妯娌让 其恭。乡闾范焉,兹不以敬乎。

韩邦奇《贺汪母太宜人七十序》,《苑洛集》卷二

顾存仁妻盛氏

自少读《小学》《孝经》书,颇解意旨。

故平生喜书,然独不喜佛书。中馈有间,则取《小学》、日记、故事、稗官、小说家诵说之,每至古人壮节伟行,则击手 诧叹,以为烈士当如是。

唐顺之《盛孺人墓志铭》,《荆川集》卷一○

杨爵次女

汝童稚时,父教之使读《孝经》、《论语》及《女训》诸篇,汝又数向予索读《烈女传》。

性资聪敏,多能晓悟,但过于刚烈,不能含容忍耐,以成中和之德,此等气象,与父绝相类也。

杨爵《祭次女文》:(《杨忠介集》卷七)

唐顺之吴氏姑

性喜书,自《孝经》、《女传》诸所常诵之外,至于医药、卜筮、种树之书,顾不如专门家耳,然未尝不通其旨,其试之亦数数有效。

吾唐氏之先,以诗书长,厚创其家,子孙相与守之,其女子亦往往有化于其风者,若孺人其一人也。

往来姻戚所,或见有异书及诸禆官小说,辄携取以归,旬日而还之,则既诵习之矣。

唐顺之《吴母唐孺人墓志铭》,《荆川集》卷一○

进士吕光洵母章宝

自幼受句读于翁,翁以为能。既乃稍进《孝经》《论语》《大学》及史传所载列女、贤人、孝弟之事,种种能识其大指。

孺人读书解道理,有女士之行。孺人之知书也,自其父省庵翁,翁先世累有显人,家故多书,而翁尤好书,日诵及六千字 为准,日诵不及六千字不寝。于书尤好诵《五经》,自汉以来诸家之说《五经》者,皆能通之。为文博雅,尤工《骚》《选》,然冲澹不好仕进,以布衣终。翁无子,而有女一人,孺人也。翁乃慨然而 叹曰:惜乎,使汝不为男子,章氏文献当在汝矣。盖既以喜孺人,又若自恚其无子可属然者。

唐顺之《章孺人传》,《荆川集》卷一一

宪使沈应魁母程氏

授以《孝经》《列妇传》,了悟大义。

幼秉淑姿,夙闲女诫,称闺秀焉。

皇甫汸《沈太安人墓志铭》,《皇甫司勋集》卷五五

鲁斋顾余祥女

兼诵《孝经》《内则》及通诸史大义。

鲁斋壮未有子,生女,温粹淑哲。少长,闲习女红。

皇甫汸《吴母顾宜人墓志铭》,《皇甫司勋集》卷五五

汤慧信

通《孝经》《列女传》。

嫁华亭邓林。

《明史》卷三○一

罗钦仰妻欧阳金贞

父梧授《孝经》《列女传》。

《明史》卷三○一

王永命妻周氏

登州都督遇吉兄女也。幼通《孝经》《列女传》。

崇祯五年叛将耿仲明、李九成等据登州反,纵兵淫掠,一小校将辱之,氏绐之去,即投缳死。

《明史》卷三○三

……

明代女子之恭行孝道和学习《孝经》,或得之双亲所传,或得自旁听习染;有条件的家庭,则又专门聘请“姆师”来执行女教。杨士奇说,何氏母周孺人“幼从姆师,通《小学》、《孝经》、《论语》、《列女传》诸书”[2];韩雍就记,徐中行妻庄氏“生而聪慧柔顺……师氏授以《女孝经》、《女箴》、《女诫》诸书,辄能成诵,通大义”[3];邵宝亦有司马孺人“从女师授《孝经》、《列女传》,能通大义”[4]的记录。都可见明代对女子灌输孝道思想,已经形成一种制度或风俗。

当然,旧时女子之接受教育,大多还是得自已家传,有的甚至是得之自己平时的留意和旁听。明代著名才子唐顺之说 :“吾唐氏之先,以诗书长,厚创其家,子孙相与守之,其女子亦往往有化于其风者”,他那嫁给吴家的姑姑就是其中之一:“性喜书,自《孝经》、《女传》诸所常诵之外,至于医药、卜筮、种树 之书,顾不如专门家耳,然未尝不通其旨,其试之亦数数有效。往来姻戚所,或见有异书及诸禆官小说,辄携取以归,旬日而还之,则既诵习之矣。”[5]真成了泛观博览的“女博士”了!

三、明代女子《孝经》教育的功效

如上表所示,女子之接受《孝经》教育,首先是促成了自家孝道观念的确立,她们大多孝敬公婆、友于姊妹兄弟,使家道和和美美;其次是提高 了自家的文化修养,造就了性行淑娟的良妻贤母、淑媛闺秀的品行,为夫妻和谐、家庭和睦、伦理调顺提供了最基本的保障。

这些接受并粗通《孝经》大义的女子,还身体力行,为家道的昌盛、子女的成才付出了努力,作出了贡献。她们虽然不能像男人一样进入社会,在政治舞台上发挥其“移孝为忠”的社会作用,取 得“立身扬名以显父母”的功业,可是她们却运用自己所接受和领会的善良德教,在家庭中相夫教子,对丈夫成功、儿女成才都灌注了极大心血,也曾经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一些不幸年轻孀 居的女性们,她们将自己对《孝经》和儒家伦理的理解,转化为她们坚贞苦节、哺雏育子的精神力量和治家本领,她们既含辛茹苦地拉扯遗孤,同时也没有放弃对子女的《孝经》教育,明代许多名臣名儒,都曾经受惠得益于这样的慈母之训。

元末有葛节妇者,年20岁夫死不嫁,独抚二儿,终至二孤成立,谢应芳有诗赞之:“维时率土皆战场,畴能训儿知义方。熊丸在箧萤在囊,呼儿叉手立侍傍。《鲁论》二十篇,《孝经》十八章,阿母授读声浪浪。母不姑息,儿能自强,从师不出郑公乡。腹笥有书牙颊香,朝夕悦 亲萱草堂。……哲哉此母非寻常,盍亦作歌,与史相激昂。”[6]

定海人柯胜琼,“性粹温聪慧,寡言笑止,静闲读书,通大义,习女工尤力”。年20嫁鄞县丘原和,23岁举一子名友 ,“甫期而原和卒”。柯氏独自哺孤,儿子七八岁,又“口授《孝经》、《论语》”,早晚“以礼义”训之[7]

彭士扬家世代“以儒名家”,其父元复先生“笃学励行”,母亲刘氏“事父母舅姑尤尽孝”。不幸元复先生英年早逝 ,儿子“士扬甫十岁”,妻子刘氏“亦二十六”。彭家既世世业儒,“无厚产重货以资其为生,败帏瓦灯一室萧然”。有劝刘氏再嫁者,氏必“峻斥之”,唯“勤女事以继饘粥、供祭祀”。刘氏“早读 书,通《论语》、《孝经》,常口授士扬”。及士扬“就外傅”,傍晚归来,氏必问所业,有未熟悉,“则喟然叹,潸然泣曰:‘而孤也,不力学,何以自立?’”然后“燃火相对”,自为女功,使士扬学习,“必熟之乃已”。由于有寡居母亲如此这般的训教,卒使“士扬感励,成其志”,终为“名士”[8]

中书舍人吴余庆4岁丧父,母叶氏“旦莫切切保孤子为务”,常对人言:“吴宗数百年之传在此,可不重且慎哉?”余庆“年七八,亲教之《孝经》、《论语》”;稍长,“出就外傅”,叶氏仍“躬督于内”;及余庆出仕,母氏“ 犹数寓书诲饬”[9]

明代名臣杨士奇、胡直、胡广、王允的成才,也有同样的经历。杨士奇《慈训录》载:“先母夫人陈氏,讳元贞,字开。年十六归先公,二十九先公没……常言:‘吾幼从父兄学,又日闻兄弟相讲论,故吾于书粗知大义云。’余五岁,先夫人教之读书,日必令识五六字有程。先夫人于《孝经》、《大学》、《语》、《孟》,皆能诵说,古今事多记览。其好恶公正,余七八岁颇有知,恒告以先世事。”[10]

胡直、胡广母吴氏,其父“莘乐先生”是进士,有贤名,“深于《诗》、《书》”;“母少习诗礼,兼通《孝经》、《四书》、《列女传》、《女教》 诸书,而笔札女红皆善”。吴氏自幼深得父母钟爱,颇承庭训,多识书礼,长“嫁吉水胡子祺”。“无几子祺没”,是时长子胡直“甫弱冠”,次子胡广“才数岁”。吴氏矢志不嫁,“亲授”胡广《论 语》、《孝经》诸书,“晓以大义”。又将其孀居的姐姐迎来同住,互相照应,“日共讲论书史”,令胡广“从旁习闻渐渍,以涵养其本源”。胡广年稍长,“出就外傅”,每天归来,吴氏“必叩其所 业,而益加励之”[11]。正是在母亲的教诲下,胡氏兄弟才成就了一代名臣名儒的事业。

王允母济南刘克让之女,年19归王云,生二子,即王允、王信。王云去世时,刘氏才26,允甫5岁,信3岁,“茕茕孑立,守二稚以奉老姑,家无厚产以资其为业”。人 不堪其忧,而刘氏“忍贫如铁石,课蚕桑,勤纺织,祭奠以时,必诚必敬,辛苦以自足,闺门之内,肃然静处”。氏“早尝读《孝经》、《论语》,能记忆不忘”。王允“就外傅”读书,刘氏“数举以 为教”;又“常令在左右,随事训切之,使知事上抚下之道”。终于成就“允英伟喜学,学日有成”,“遂取进士,为名御史”。

在今天,我们虽然不能提倡已经落后了的传统贞节观念,也不反对妇女有追求幸福和寡妇再嫁权利,但是这种虽然自苦也要治好家、孝好亲、育好子、教好下一代的负 责任、甘奉献的精神,也是不能菲薄的,而应得到高度赞赏和提倡。

小 结

《易经·家人》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论者谓此女子在家主炊馔之象。《礼》云:“门内之治恩掩义,门外之治 义断恩。”盖男主外而女主内也。男子之主外者,或在官,或在商,而官场商场,瞬息万变,何能有常;尔虞我诈,何能有诚,是皆不足 以教子孙者也。放眼家族社会,小之为一家,大之为一族,实一永久稳定不变之团体,其中长年主内的女子对老亲之奉养、家族之稳定、人伦之幸福,常常发挥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子女,幼而养, 长而教,衡由母亲负责,母亲者实子女跨入人生征途之第一位导师也!女子之接受教育,实在至关重要!男子读书,或为功名,或为利禄,名利所惑,故于德性之知、孝悌之本,反有所束缚而闇昧。女 子则反是,其读书也,无功名利禄之诱,无官场商场之惑,更能养成性行淑娟之美、温良恭俭之善,其于子女启蒙教育尤有好处。就现存为数不多女子行状、墓志铭观之,明代比较重视女子教育,凡有 地位、有成就之家,其妇女碑传类有“幼通《孝经》、《论语》晓其大义”之记载。吾人固曰:明代文化诸般不尽如人意,唯此可为一大亮点,深为可贵也!

当今中国之社会,更是一大竞争激烈的场所,男女公民都疲于事业或生计而奔走四方,于今女子“内当家”的角色不仅未减,而且有空前加强之 势,女子对于家庭的和谐和稳定作用,更显重要。故女子是否懂得孝道,是否具有爱心,更是决定中国当代家庭和社会是否和谐的重要因素。因此,明人重视女子《孝经》教育的历史经验,对于今人来 说,也不无借鉴意义。


[1]《三国志》卷二八《魏书.钟会传》注。

[2]杨士奇《何母周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邵宝《司马孺人墓志铭》:“稍长,从女师授《孝经》、《列女传》,能通大义。”(《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3]韩雍《故徐行中妻庄氏孺人墓志铭》,《襄毅文集》卷一四。

[4]邵宝《司马孺人墓志铭》,《容春堂集》别集卷七。

[5]唐顺之《吴母唐孺人墓志铭》,《荆川集》卷一○。

[6]谢应芳《葛节妇》,《龟巢稿》卷一七。

[7]乌斯道《丘节妇传》,《春草斋集》文集卷二。

[8]王直《慈训堂记》,《抑庵文集》卷一。

[9]杨士奇《吴母叶孺人墓志铭》,《东里集》续集卷四○。

[10]杨士奇《慈训录》,《东里集》续集卷四八。

[11]杨士奇《胡母传》,《东里集》续集卷四三。